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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括
在欧美央行持续加息的背景下，欧美银行业风险事件频发。 为阻断传染风险，欧美监管机构反应迅速，但应对方式存在显着差异。 对于以硅谷银行为代表的问题银行，美国按照市场化程序实施破产。 针对瑞信银行的风险事件，瑞士以政府担保的形式促成了瑞银对瑞信的收购。 上述方式的差异，不仅与问题银行自身特征的差异有关，也与欧美监管规则的差异有关。 欧美银行业风险事件的爆发与应对，为未来银行业危机管理提供了案例，其后续风险值得各方持续关注。
关键词
货币政策 金融风险 监管规定 其他一级资本债券
2023年3月以来，欧美银行风险事件频发，且由于监管规则不同，美欧救助方式呈现明显差异。 此轮银行风险事件的演变和救助过程值得深思，对未来全球银行业监管和危机管理具有重大启示意义。
欧美银行风险事件背景
欧美银行业风险事件的爆发，不仅与欧美央行货币政策调整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关，也与相关银行自身管理不善有关。 在欧美央行持续大幅加息的背景下，各类金融风险暴露，问题较为严重的银行率先“爆仓”。
(1) 美国
1.美联储货币政策意外转向导致硅谷银行持有的债券出现巨额未实现亏损
在 COVID-19 大流行初期，美联储迅速将联邦基金利率下调至接近零，并推出了无限制的货币宽松政策。 快速发展。 2021年末硅谷银行存款规模较2019年末增长3.1倍 由于新增贷款违约风险较高，硅谷银行选择动用大量资金购买美国国债和抵押贷款支持证券（MBS），这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考虑收益率和流动性的更好的投资组合。 2022年3月至2023年3月，美联储连续9次加息，累计加息475BP，给硅谷银行带来两大后果：一方面，硅谷银行存款快速流失，以及仅在2022年亏损的另一方面，硅谷银行持有的债券形成了巨额未实现亏损，截至2022年底高达177亿美元，超过了硅谷银行的所有者权益（163亿美元）。
2.资产负债配置不当导致硅谷银行流动性危机破产
从负债来看，截至2022年底，硅谷银行的存款占总负债的88.5%，而非生息存款占存款的46.6%。 这意味着硅谷银行的负债结构主要以企业活期存款为主。 这些企业不仅主要集中在科创行业，而且大部分企业的存款规模超过25万美元的存款保险限额，极不稳定。
从资产来看，截至2022年底，硅谷银行贷款占总资产的比例为34.8%，持有的各类证券占总资产的比例为55.4%，而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占总资产的比例仅为34.8% . 6.5%。 这种资产结构意味着一旦硅谷银行面临突然的存款大规模外流，可能不得不出售所持证券以换取流动性。 2022年，硅谷银行将面临持续的存款流出压力，其中无息存款流出451亿美元，现金资产仅剩138亿美元。 为应对存款外流造成的流动性压力，硅谷银行被迫抛售210亿美元证券，承认亏损18亿美元，最终引发挤兑潮，闪崩。
(2) 欧洲
一、宏观经济基本面脆弱性加大，欧央行持续大幅加息，瑞信经营承压
欧洲在新冠肺炎疫情初期的救市政策较为薄弱，经济复苏滞后于美国。 此后，直接受俄乌冲突影响，通胀率高于美国。 这使得欧洲银行既面临宏观经济基本面脆弱性上升，又面临高通胀的双重压力。 为遏制高通胀，欧央行放弃了自2016年开始实施的零利率政策，于2022年7月开启新一轮加息周期。截至2023年3月，欧央行已累计加息幅度为为350BP。
瑞士信贷银行（以下简称“瑞士信贷”）的核心业务是投资银行、资产管理和财富管理。 2021年以来，这些核心业务的收入直线下降。 2022年，瑞信净利息收入同比下降9%，净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同比下降34.9%，交易账户净收入较上年的26.6亿美元下降年增至 -4.9 亿美元。 在欧洲央行持续加息和流动性收紧的背景下，加之俄乌冲突带来的能源危机影响，欧洲经济增速快速放缓，金融体系和资产价格出现回暖。承受巨大压力，加剧了瑞信业务量的下滑。 资产质量受损加剧。
2.内部风控管理缺陷导致瑞信风险事件频发，最终巨额亏损被收购
2021年3月，一家美国家族投资基金的清算导致瑞信损失约55亿美元，一家英国供应链金融初创公司申请破产，导致瑞信损失约30亿美元。 此外，瑞信还卷入行贿、洗钱、数据泄露等多起案件，信用受损严重。 受多重负面冲击影响，瑞信2021年和2022年分别亏损18亿美元和79亿美元。 2022年，瑞信将损失1773亿美元的存款，占总存款的41%，这将使瑞信面临极端的流动性压力。 2023年3月起，硅谷银行破产引发欧美银行业恐慌，随后瑞信2021年和2022年财务报告程序出现“重大缺陷”，大股东沙特国家银行表示，由于监管限制，它没有考虑增加财务报告。 增资，股价进一步下跌，信用违约互换（CDS）指数大幅上涨，最终濒临破产边缘。
欧美银行救助方式差异及原因
（一）欧美银行救助方式存在明显差异
面对本轮银行风险事件，美欧监管机构采取了不同的救助方式。
1.美国
美国监管机构处理硅谷银行事件的方式是按照市场化程序实施破产，交由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接管。 考虑到硅谷银行破产可能带来的情绪传导效应，美国政府采取了以下四项措施来防止挤兑蔓延。
一是为硅谷银行和 Bank的所有存款提供全额担保，免除25万美元的存款保护上限。
二是美联储新推出的银行定期融资计划（BTFP），允许银行将其持有的符合条件的证券按面值而非市值抵押给美联储以获得流动性，从而防止其他银行按市值出售证券并造成损失，陷入流动性危机。 此外，美国财政部宣布，外汇稳定基金将为BTFP提供高达250亿美元的资金支持。
三是美联储通过贴现窗口向存在流动性压力的金融机构提供流动性支持。 与 BTFP 相比，贴现窗口接受的主要贷款抵押品范围更广。 硅谷银行事件后，美联储贴现窗口的贴现规模激增，表明该工具有力支持了流动性压力大的中小银行。
四是支持银行间相互救助，比如鼓励美国11家银行共同为第一共和银行提供300亿美元的流动性支持。
2.欧洲
与美国监管机构的救助不同，瑞士联邦政府全力支持瑞信免于破产。
一是选择撮合瑞银集团（以下简称“瑞银”）以30亿瑞郎的低价收购瑞士信贷，并提供90亿瑞郎的资金支持。 同时，为促成交易，瑞士央行还向瑞银提供了1000亿瑞郎的流动性援助贷款。
其次，为避免股东反对此次收购，瑞士相关部门拟修改法律，将收购的审批权限改为董事会层面，从而可以绕过股东审批快速完成。
三是为增加瑞信核心资本，瑞士联邦政府决定减记瑞信其他面值172亿美元的一级资本债券（以下简称“AT1债券”），其中引发了 AT1 债券市场的恐慌。
（二）欧美银行救助方式差异的原因
美欧银行救助方式存在差异，不仅与问题银行自身特征的差异有关，也与欧美监管规则的差异有关。
1.是否为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决定欧美监管机构对问题银行的救助力度
硅谷银行并非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业务模式较为单一，与其他银行的业务交叉点较少。 它的破产对美国金融体系的直接影响有限。 此外，硅谷银行虽然属于美国排名前20的银行，但仍属于中小银行，在美国银行体系中并未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因此，美国监管机构选择按照市场化程序对其进行清算。
相比之下，瑞士信贷是全球第五大财团和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也是瑞士第二大银行。 其业务结构复杂，与金融体系内其他银行的关联度高。 瑞信一旦破产，不仅会对全球金融体系产生广泛的负面影响，也会给以金融业为主导的瑞士经济带来难以承受的打击。 因此，瑞士联邦政府千方百计促成瑞银完成对瑞信的收购，并想方设法阻止瑞信破产。
2.救助方式的不同与监管规则的不同有关
美国对存在问题的中小银行实行市场化退出方式，由FDIC负责执行退出程序。 美国是全球银行数量最多的经济体，中小银行退出市场是常态。 从1934年到2020年，美国共有3511家银行倒闭，另有593家银行获得政府救助。
在中小银行市场化退出的过程中，FDIC承担了两大职责：提供存款保险和清算破产银行的接管人。 1933年，美国国会颁布了《银行法》，创立了FDIC，明确了其组织结构、职责和作用。 1950年颁布的《联邦存款保险法》从法律层面确立了存款保险制度。
FDIC主要通过三种方式对付问题银行：一是市场化并购，即FDIC通过给予收购方一定的经济补偿，推动健康银行以市场化方式收购问题银行； 对于规模较大的问题银行，FDIC通常使用公共资金通过注资等方式进行救助； 三是破产清算，即如果其他银行缺乏收购问题银行的意愿，则进入破产清算程序，FDIC将向受存款保险制度约束的存款人支付费用。 受保护的存款。 FDIC在处置问题银行时遵循成本最小化的原则，首选是寻找市场收购方。 在此次处理硅谷银行事件的过程中，FDIC未能找到令人满意的收购方，导致硅谷银行最终进入破产清算程序。
欧洲系统重要性银行遵循系统监管和“自救优先”的原则。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欧洲银行监管逐步建立单一监管机制、单一清算机制和共同存款保险机制的三支柱模式，旨在改变欧盟内部金融监管碎片化的局面. 在新监管框架下，对于系统重要性银行，欧洲央行负责宏观和微观审慎监管，成员国监管当局负责银行行为监管。 2015年，欧盟开始正式实施银行复苏与处置指令（Bank and ，BRRD），该指令围绕“自救”原则设计，授权成员国通过减少具有系统重要性的金融机构的债务来吸收金融机构的损失或进行债转股的权力。
与政府动用财政资金救助金融机构的方式相比，通过核销债务来应对金融机构风险的方式被称为“自救”。 这也是欧盟解决金融机构“大到不能倒”问题的重要创新举措。 其中，AT1债券已成为欧盟内部银行在面临破产时自救的重要工具。 因此，在瑞银收购瑞信的过程中，瑞士金融监管局认定瑞信发行的AT1债券已触发不可存续事件，符合减记条件，因此全额减记AT1债券总计约 160 亿瑞士法郎为零。
欧美银行风险事件的启示
欧美银行业风险事件的爆发给银行业监管带来了新的挑战，欧美的应对方式为未来银行业危机处理提供了案例，但后续风险值得银行业持续关注各方。
（一）监管机构需不断提高应对新技术和风险的能力
第一，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不仅改变了金融业，也给银行风险及其传导带来了一些新的变化。 然而，无论是瑞信投资的供应链金融公司遭受重创，还是硅谷银行48小时内挤兑破产，监管部门都未能做出前瞻性的回应。
二是欧美央行和金融监管机构未能准确预测本轮通胀走势，未对货币政策大幅转向可能带来的金融风险做出前瞻性安排。
三是美国在2018年的《多德-弗兰克法案》中放宽了对中小银行的金融监管要求，但缺乏基于新监管要求的制度设计来保障中小银行的安全。银行。
第四，美联储现有的模拟银行利率风险情景的压力测试模型存在问题。 仅考虑降息情景，不对现有加息情景进行调整。
（二）阻断问题银行风险传染对金融稳定至关重要
首先，在数字时代，金融风险的传播速度明显加快。 在硅谷银行申请破产后的48小时内，美国政府出台了多项有效政策，及时防止挤兑风险向其他中小银行蔓延。 瑞士联邦政府也促成了瑞银在极短时间内收购瑞信，避免了瑞信的破产和风险的进一步扩散。
第二，丰富的政策工具箱非常必要。 在应对硅谷银行风险时，美联储一方面坚决加息25BP抑制通胀，另一方面通过BTFP、贴现窗口等工具实现金融稳定。
第三，多部门协调很重要。 美联储成立新的BTFP，美国财政部宣布提供250亿美元的金融支持。 在获得欧盟反垄断监管机构的临时批准后，瑞士联邦政府、其金融监管机构和中央银行促成了瑞银对瑞士信贷的收购。
（三）欧美问题银行处置方案或存在后续风险
美国为硅谷银行的存款提供全额担保的做法，为进一步救助未受保护的存款开了一个危险的先例，可能引发道德风险，助长金融机构过度冒险。
瑞信将所有AT1债券减记为零，但保留了部分股东权益，这涉及亏损吸收令与破产清算令的区别。 损失吸收令意味着如果银行有重大风险但没有资不抵债，那么AT1债券将首先被减记。 破产清算令是指如果银行破产，AT1债券的支付顺序先于股东权益。 瑞信的做法符合法律但不符合市场习惯，短期内造成AT1债券市场恐慌，长期可能改变AT1债券的定价规则。
投资者在投资境外债券时，应认真了解债券市场所在地法律和债券业务适用条款，不应仅根据市场惯例作出投资判断。 对监管者而言，在应对银行业危机事件时，应综合权衡所采取措施可能产生的广泛影响，尤其要谨慎处理合同约定与市场惯例可能存在的冲突，谨慎使用法定裁量权。 防范金融风险外溢。
◇本文首发于《邦德》2023年5月号
◇作者：杨子荣，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员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肖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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